Chapter 12 信任
朱丹泰觉得奇怪，到了放学时间，他在Parsons门口迟迟不见秀莲出来。提前给她发的信息也没有回复。
他不放心地拨通了秀莲的电话，刚想开口问些什么，电话对面就传来虚弱沙哑的声音，似乎是还没睡醒：”丹泰哥哥，怎么了？”
朱丹泰一滞：”你…在睡觉？“
“恩，病了。“轻描淡写的，她不想多说，还想接着睡。
“我在你学校门口，现在过来。吃过药了吗？”
“没事，不用来了。我躺两天就好了。”
“高峰期有些塞车，我大概半小时后到。”朱丹泰没理会她的推拒，挂了电话就踩下油门往她家驶去。
朱丹泰心里有些堵，她病了怎么不告诉自己。他可以被她依靠的。可为什么不说呢。是他做的还不够吗。她还使没将自己托付给他。连生病都不想叨扰他。她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但为什么两人之间总有距离感。但此刻他不打算问责，更多的是心疼。大概是昨天被小海狮泼了水，公园到停车场那一长条路上吹风受凉了。加上秀莲生他气的那几天，穿那么单薄出去疯玩，免疫力早就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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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莲给他开门的时候，面色憔悴，但还是给了他一个体面的微笑：“谢谢你来看我。”
朱丹泰不由分说轻轻把她揽入怀里，偏头吻了吻她的头发。她整个人偏高的体温透着股热气，都隔着薄薄的睡衣传导给了朱丹泰。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微怔，她踮着脚，下巴靠在他肩上，笑道：“到底是谁病了？”
“难不难受？几度？“朱丹泰把埋在她颈窝的头抬起来看着她，她也顺势落下踮起的脚。
“101F。已经好些了，别担心。“秀莲又冲他笑。
“夜里可能又会烧起来。“朱丹泰看着她病怏怏却还努力对着他微笑的样子，又起一阵怜惜。
“没事，晚点再吃退烧药就好了。”
“今天吃过饭了吗？”
“没呢。“秀莲讪讪道，“没胃口。”
“我猜也是。又不听话。”他也不忍过多苛责，“阿姨做好的饭菜送到楼下前台了，我拿上来了。吃完再睡。”
“麻烦你们了。”
“不觉得麻烦，以后不要这么说。”他盯着她因病而笼着水雾的眼睛，认真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你可以依靠我的。知道了吗？”
“知道啦。”她眼眶有些泛热，于是温顺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不让他察觉端倪。
晚餐时候，秀莲强打起精神喝下了小半碗粥。她昏睡了一天，梦境紊乱。熟悉的房间在夜幕降临时分暗得令她恐惧，恍惚中她听到房间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可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于是挣扎着起来，点亮床头的灯。她好想朱丹泰。可惜这份思念没能超越她的克制。所以即使朱丹泰来电，她也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秀莲不想耽误他，他先前已经因为照顾自己的情绪而陪她玩了一天。小病小痛没什么要紧的。可朱丹泰出现在门口时，她还是万分欣喜。他说会在这里住下，直到她病愈。
用完餐吃完药，朱丹泰牵着秀莲的手陪她去房间睡觉。本打算用冷水毛巾敷在秀莲额头，可她说不喜欢，湿乎乎的难受，而且这样就不能侧躺了。朱丹泰便跑下楼去药店找来了给小宝宝用的退烧贴。
他进房间的时候，秀莲已经睡过去了。他坐在床沿边轻轻拨开她的碎发，将退烧贴贴在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使她微微睁开眼睛。朱丹泰见状，俯下身亲吻了她的脸颊：“睡吧，我就在客厅。有事叫我。”
秀莲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攥住他的手腕。“别走，上来一起睡好吗？”她不想重蹈被梦魇困住的覆辙，有朱丹泰陪她会安心许多 ，“我怕做噩梦。”
“经常这样吗？”朱丹泰一边询问，一边走向从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上去。
朱丹泰刚躺下，秀莲就寻着他的身体挪过去了，头靠在他的一侧的肩膀：“生病的时候容易这样。噢对了，我小时候发烧会做很奇怪的梦呢。”她闭着眼睛，像是讲故事般缓缓地说：“会梦到东西变得忽大忽小。房间里的物品会在我眼前无限放大，快压得我喘不过气。有时候我又像是变成了巨人，漂浮在半空俯视，所有东西都变得好渺小。”
“好奇怪的梦。现在还做吗？”朱丹泰配合又耐心地听她自己讲睡前故事。
“长大以后就不怎么梦到这些了，但是没有忘记害怕的感觉。可小时候不会表达，所以妈妈也不知道我生病了会做这种奇怪的梦。”秀莲说着说着自己竟然还咯咯地笑了。
“不害怕，睡不踏实就告诉我，我跟你说说话。”
“恩。”秀莲勾起嘴角，“我偶然看见科普，说这是多发于儿童的爱丽丝综合症。”
“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是啊。可把我害惨了。”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秀莲把自己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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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丹泰只是躺着，不敢睡熟了。夜里果然烧起来了，他抱着秀莲的身体，越发觉得温度渐高。伸手用了床头边的耳温计，已经烧到103F了。秀莲此刻正昏昏沉沉着。朱丹泰顿时慌得有些无措，轻轻推她：“秀莲…秀莲，醒一醒，我们去医院。”
她不愿意动弹，也懒得说话，嗓子发出简单表示拒绝的音调。
“来，起来。”他小心把她的身子拖起来，“你已经发成高烧了。”
“不去嘛。”她皱着眉，往侧后方一仰，挣脱了他的手臂，又倒在床上。
“乖，听话。再不去就要烧坏了。”
“你别管我了。”她没好气地耍性子，“我好难受，让我接着睡好不好？”语气颇有些怨怪的意思，加上发烧带来的酸痛脱力感，她已经委屈地带了哭腔。
朱丹泰没辙，只好托人联系家庭医生，半夜问诊。
秀莲迷迷糊糊地听他打完电话，突然涌出一股眼泪。秀莲从前生病，妈妈彻夜不眠地照顾，查她体温。她躺着不愿意起来，也是妈妈哄她吃药喝水。对着妈妈，她可以任性，不乖，不掩饰。她以为世上没有比妈妈对她更照顾更纵容的人了。朱丹泰的无微不至是她意想不到的。他都体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自己还不知好歹冲他乱发脾气。她闭着眼，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直到她吸了鼻子，朱丹泰才察觉异样。
朱丹泰赶紧过去搂着她，以为是自己吵醒了她，她又难受得厉害，委屈了。
“很难受是不是？我知道。”朱丹泰耐心哄着，“我们不去医院了。你接着睡，等一下家庭医生到了再叫你好不好？很快的，起来几分钟就好。”他用温暖的大手拭去秀莲小脸上的泪痕。
秀莲低声呜咽：“恩”，她歪了头靠在朱丹泰胸口，小心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舒服。”说罢，他在她滚烫的额头留下一记安抚的吻。朱丹泰的包容令她更是愧疚。
“我想妈妈。”她微微啜泣着说。虽然在病中，秀莲也突然开始忏悔自己从前对着妈妈耍的性子，也想跟她说声对不起。
“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他温柔询问。
“不要了，她会担心的。”
“以后你病了如果怕妈妈担心，那先告诉我好不好？”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恳切，“我可以照顾你。如果我不在你身边，我就派人照顾你。别怕麻烦我。”
然后他感受到臂弯里的人点了点头，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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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医生到了，打过针喂过药，朱丹泰却只准医生等秀莲温度降下来再走，于是生生熬到了后半夜。朱丹泰终于松了口气，可仍然心有余悸。如果他今天没联系秀莲，她是不是得在家躺着自生自灭。他也知道她没那么脆弱，或许躺两天也能好。可见她这副烧成迷迷糊糊浑身难受的样子，他心疼的难以言说，恨不能替她分担承受。
送走医生他再次悄悄上床的时候，秀莲又朝着他凑过来。
“怎么啦？被我吵醒了吗？”朱丹泰低沉好听的嗓音轻声地问她。手掌抚上了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
她摇摇头：“我想抱抱你。”秀莲把身体往他怀里塞，手环上了他的腰。“我今天好想你。”她原本是想说谢谢他的照顾，怕朱丹泰又介怀她的生疏，便趁此机会吐露了带了爱意的思念。
朱丹泰见她难得撒娇，更是心生怜爱，语气无限温柔：
“想我了就告诉我。”
“在我面前你可以是小朋友。”
“不用懂事，不用谨慎。你可以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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