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相思
进入了十一月份，实习结束的秀莲毫无预兆地忙碌起来，专业课陡然繁重的作业加上毕业设计让她单单应付学业就已经应接不暇。
朱丹泰随即搬了进来，也是早出晚归。但在忙得像打转的陀螺的秀莲的映衬下，竟然是清闲的那一个。他除了做一个业余营养师，努力把秀莲因学业而消瘦的身子喂胖之外，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朱丹泰嘴巴很挑，在饮食上的品味极好，只可惜一件件饕餮搜罗的珍馐在秀莲无暇分心的吃饭空档里被辜负成裹腹的囫囵。
“忙也要好好吃饭。”掐着点来送晚饭的朱丹泰的盯着秀莲风卷残云的将他带来的定食的最后一口汤喝完，放下一直替她拢在手里的碎发。
“知道了，哥哥。”秀莲吐吐舌，像一只惭愧而俏皮的小兔子，哈了口热气。自从入冬之后他们的关系明显近了很多，只是她在外也不再叫他丹泰哥哥，仿佛是怕触碰某种羞耻的禁忌。
朱丹泰一只手搂紧她，另一只手把她的双手拢在手心里，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她，秀莲身子骨弱不受凉，冬天手脚冰起来很难回暖。
“明天你就要回去了是吗？”秀莲的手腕翻动，握住他的掌心，声音有些低落，丧气地靠近他怀里。
朱丹泰搂住她，轻轻拍拍她的手，“我办完事情就回来，不会太久，等我。”
好不凑巧，千瑞珍也打来电话说她感恩节有演出排练，本来都计划好的迈阿密行程也只能告吹。秀莲从前没发觉，四季的公寓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会显得如此空旷。
朱丹泰每天都会打来几通电话，陪她说会儿话。大多数时候他不是马上就要开会，就是秀莲很快要上课，也说不上几句。无非例行公事问她有什么新鲜事，三顿饭吃的什么。朱丹泰表示自己很想早点回去陪她，但还是告知她首尔的公事比想象中复杂。秀莲隐约觉得他有些含糊其辞，可却无从辨别，也还没等到一个他确定的回程日期。到了周末朱丹泰更是找不到人的忙，秀莲理智上理解，情感上依旧有些失落。
“周三晚上到吗？”终于朱丹泰返程机票确定下来，她的感恩节加上前后的周末一共有九天，相当于她要自己一个人过近半的时间。电话那边是温柔的男声，这边却努力悄悄掩藏自己的小情绪。“好的，哥哥，知道啦。”一如既往乖巧地应对重复的嘱咐，“你忙吧，拜拜。”
“先别挂，亲我一下。”
“又亲不到真的你。”秀莲推却着，语气却轻快许多。
“不管，快点。”朱丹泰催促道。
“.......mua”她轻轻回应了一声，脸颊泛上红晕。
“嗯，好。”他这么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那你呢？”秀莲提醒他。
“等我回来还给你。”
“你耍赖！”
临近感恩节商家便开始铺垫圣诞的色彩，四季的大堂里，银白色圣诞树和欢快浪漫的音乐仿佛在不断提醒秀莲的形单影只。她干脆周末起就给文姨放了假，从hmart买回一购物车的不健康食物堆满冰箱，准备生生把自己隔绝在这个世界过于欢乐的节日气氛之外直到朱丹泰回来。
裹在驼绒的大毛毯里，电视里放着去年上映的电影真爱至上。今年冬天纽约的雪又大又急，打着卷被北方呼啸着拍打在窗户上，秀莲刚吃两口冰淇淋就觉得冰得胃里隐隐作痛，只好去厨房冲了一杯姜茶作罢。
朱丹泰离开才不到两周，秀莲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对了。
电话铃响，秀莲懒懒地光着脚去接。
“喂，你好？”
“秀莲小姐，是我。”
“噢，赵秘书啊，有什么事吗？”
“秀莲小姐，我刚刚来过，给您和老板送过几天宴会的请帖。已经放在前台了，您方便的时候下去取吧。”
“好的，赵秘书，谢谢你，我这就下去。这么大雪，辛苦你跑一趟。”
“哪里话，不客气的，秀莲小姐。”
哑光金色信封里一张黑色烫金卡片，是韩商会节日酒会的感恩节邀请函，请朱会长和申小姐莅临。地点是一家口碑很好的老牌法餐店，时间又是好巧不巧的感恩节前一天。也不知道朱丹泰有没有rsvp，刚到家就要参加晚宴。突然秀莲想到朱丹泰回来没准儿就是为了宴会，这样一想，她竟然觉得有些气馁，想要打电话去给朱丹泰问个究竟。一看时间，是那边凌晨四点。
秀莲被自己这样的冲动吓了一跳。之前朱丹泰一走几个月的时候都是有的，自己也把生活安排得妥帖，从来不会有这样按捺不住的念头。秀莲想，也许是这段时间朱丹泰对她的不断纵容，释放出来令她过分依赖的笃定，让她产生了一种被偏爱于是想要的都能理所应当被满足的错觉。
秀莲不知道的是，对这样无端“理所应当”的界限的探求和怀疑是和恋爱中不期而遇的甜缠绕共生的属于爱情独有的苦涩。
秀莲不喜欢这样被缚住的感觉，更不喜欢成为缚住别人的人。她懂了为什么花瓣可以是是答案，酒可以是朋友。
所以朱丹泰将繁琐的各种事情安排妥当，提前回到四季酒店，已经是星期二的晚上。抱了大束玫瑰的朱丹泰满心期待，迎面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的客厅，一开灯看到的茶几上摆放的各种零食的包装和两个没喝完的真露瓶子。朱丹泰一边把这些垃圾清理掉，一边回想秀莲这两天电话里的兴致缺缺。感受到她的烦闷，自己才堪堪挤压时间争取提前一天回来。
只是看她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还是让朱丹泰生气。
房间里的人儿蜷缩在大床的中央，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翻个身，丝滑的长袖睡衣卷到胳膊，小臂延伸出来，觉得凉，又缩进被子里。
朱丹泰心软，胡乱冲个澡，就钻进了她的被窝。少女的体香带着一点点酒气。
秀莲朦胧之间下意识往身边人怀里钻，仿佛一只水蛇，钻了一半从梦中乍然醒来，惊呼出声。借着夜灯看清枕边人，秀莲捂着嘴，毫无预警，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如珍珠一般滑落。她这一哭，朱丹泰便又手足无措起来，赶紧用温热的大手替她把眼泪拂去，“别哭，别哭，这不我就回来了。”
连秀莲也被自己的眼泪惊讶，她想努力克制，却因此转成了更加剧烈的抽噎，最后只能抱住朱丹泰的腰，把抽泣埋入他的怀中。
朱丹泰轻轻拍着她的背，耐心等待她平复。哭到一半秀莲才想起外面客厅的一片狼藉，心里大呼糟糕，满心委屈转成了无限的心虚忐忑。
“哥哥，你…为什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啊，没想到被我抓个现行，自己一个人还会喝闷酒了？是觉得长大了吗？”
“瑞珍放了我的鸽子，感恩节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在公寓里看下雪。”
“所以也给文姨放假了？桌子上一堆零食袋子。怎么答应我的？”
秀莲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决定耍赖到底：“外面街上都是过节的，我不开心，不想见人。我想爸爸妈妈。”何况她说的也不是假话。
“就不想我？”秀莲以为朱丹泰会继续念他，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一句。
“想，特别想，想得生气。生自己的气。”秀莲干脆坦白。
“可以想，可以生气。这次是我不好，以后行程赵秘书都会发给你。”朱丹泰抚摸着秀莲的发尾，用心赔罪。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秀莲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全心全意的爱似乎太奢侈，求证又太吃力。
“我是这个意思。”
“嗯…还是不要了。”朱丹泰一如既往的坦荡和努力给自己信任的用心，已经足够，秀莲并不喜欢也不想那个沉沦的自己太过肆意妄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功课。
“好…都依你。”朱丹泰一怔，但又觉得她拒绝也在情理之中，“不管怎么样，我只想要你开心。”朱丹泰的唇从秀莲耳廓滑过，炙热的气息在左耳边撩拨，另一只手若有若无抚摸她的手臂，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秀莲，我好想你。”
“丹泰哥哥…”旖旎的称呼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
“以后，有什么气冲我撒，不要气自己。”朱丹泰轻轻捏捏秀莲的脸，调笑着，“给你个机会惩罚我。今天可以你在上面。”
纠缠半宿，秀莲才知上当，这哪里是对朱丹泰的惩罚，明明就是他变着法子折腾她，反客为主，要了她几次。满室的“丹泰哥哥…不要了…”的甜腻，朱丹泰觉得她的求饶反倒像是更大的魅惑，见她实在无力应承，才恋恋不舍地结束战斗。秀莲睁不开眼，只能任由朱丹泰抱着她去清洗，连讨个嘴上公道的力气也没有。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一直是我的。”朱丹泰把秀莲满满地圈进怀里，小小一只，纤巧轻盈，闻着她发稍淡淡的柚子香气。女孩早已沉沉入梦，朱丹泰也睡了他这两周最安稳的一个觉。
【寂寞几时休，盼音书天际头。加人病黄鸟枝头，助人愁渭城衰柳。满眼春江都是泪，也流不尽许多愁。若得归来后，同行共止，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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